第十八章
平清雅看着弧形的海面，夕阳已经落下去一大半了，除了接近夕阳的那一部分海面，其余的地方已经像是天空一样渐渐地变成了深色，一种介于黑色和蓝色之间的颜色。也就是说所谓的白天就要结束了。
逢魔之时接下来就是百鬼夜行了……
但是还是看不见那条快艇，按理说早就应该回来了，但是还是没法看到。就像是从视线的尽头完全消失掉了一样。
从空气中传来的那种诡异的歌舞声也有了变化，响声变成了几乎是耳语的大小，轻柔而且妖异，但是依旧可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平清雅忽然觉得不安了起来，说不上是心理原因还是因为这种变化了的歌舞声。总之就是说不出来的急躁。
“你听到了对吧，”斯图亚特站在平清雅的身边，看着严阵以待的下属和平清雅，挂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笑，“你肯定听到了，会对人的精神状态造成影响，你觉得这是什么魔术呢？”
平清雅楞了一下，摇了摇头。
“不太清楚……”平清雅说，“不过单是说魔术的效果……似乎是‘塞壬’一类的魔术，只不过……”
“你能听明白那种歌舞是在唱诵什么吗？”斯图亚特没有等平清雅说完就直接又提出了这样的问题。
“抱歉，在下听不出来……”平清雅说，“主席先生可以吗？”
斯图亚特耸了一下肩膀，表情有些无奈。
“要说实话的话，我也没听出来……”斯图亚特说，“不过这不是很正常吗？当年也没听说有那个水手听懂了还要塞壬的歌声嘛。”
“可是先生……这个不是塞壬的歌声……”平清雅说。
“啊啊，这个我知道，我只是想说，你为什么能听出这不是塞壬呢？”斯图亚特说，“肯定是有原因的对吧？”
平清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，这种事情并不是他的专业。
“那么让我来说明吧，”斯图亚特似乎看出了平清雅的尴尬，“你仔细听，这个声音如果非要与某个语言类似的话，它类似于什么语言？”
什么语言？平清雅皱了一下眉头，仔细地听了听。
“呐，也不难为你了……我已经让人整理过了，”斯图亚特在平清雅仔细地听了一会之后才说，“你看一下这个，这些是罗马音，表明了在这几天里听到的所有的音节。”
平清雅接过了斯图亚特递过来的报告。纸张上写着几行字母。
“这个……”平清雅看了一下那张纸，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“怎么样，眼熟吗？”斯图亚特问，“如果我们在吧那些可能是浊音，半浊音和坳音的音节去掉的话，是不是就更眼熟了？”
去掉斯图亚特所说的那些的话，就只剩下五十个发音了……
“如果去掉的话……”平清雅有些惊讶，“这就是五十音图的罗马音了……”
“是的，答对了，五十音图，所以说那种歌舞声和什么相似呢？”斯图亚特问，“现在你应该有答案了对吧？”
“是……日本语吗？”平清雅觉得有些难以置信，“也就是说这种诵唱是在用日本语吗？”
斯图亚特笑了一下，作为对平清雅的回答。
“可是……会不会有没有收录的音节呢……”平清雅问。
“这是不可能的，你可能觉得这种声音没有什么规律，但是事实上只是这个声音往复的周期比较长而已，大概一个周期需要七个小时，”斯图亚特说，“这是在伦敦塔登岛十四个小时里做出来的，之后的观察也证明了只有这五十个音节。”
也就是说只能是类似于日语了……平清雅这样想道。
“可能只是你没有在意而已，毕竟也听不懂到底在说什么……”斯图亚特说，“不过这种声音和拉丁语系的发音方式完全不同，所以才说这个不可能是‘塞壬’那个魔术。”
平清雅点了点头。
“现在我带来的那些专家们都觉得，这个声音和那些活动着的骸骨是两个体系中的魔术……”斯图亚特说，“好吧，其实这一点我也不懂，所以说我想听一下你的看法，毕竟是魔术技术学的教授，总会说些不一样的结论吧？”
平清雅看了一眼斯图亚特，仔细地想了想他刚才说的话。
两个体系中的魔术，不同的观点……
那也就是说……
“主席先生是想说……”平清雅问，“不管是声音也好还是那些怪物也好，都只是一个魔术而已吗？”
“这是你说的。”斯图亚特不置可否地回答道，“不过我还是想问你，这样的事情有可能吗？用一个魔术同时产生死灵魔术和精神类魔术的效果。”
平清雅想了想。
“大概是可行的吧……”平清雅说，“不过难度比较大，如果是刻印魔术的话，考虑到人的承受极限，魔术的威力不可能太大……但是……”
平清雅又看了一眼和夕阳交界的海面。
“你是想说，但是那个玩意的威力太大了对吧？”斯图亚特说，“喂喂，想得远一些，虽说你的确是罕见的天才，但是像你一样的家伙只能说是少，不能说是没有。”
“主席先生的意思是……那个人不是刻印魔术师，而是像我一样的传统魔术师，”平清雅说，“是这样的吗？”
斯图亚特点了点头。
“可是就算是这样，魔术的威力也太大了，况且如果算上时间问题……”平清雅说，“没有那个魔术师可以把魔术维持这么长时间吧……”
“不一定需要魔术师亲自维持吧……”斯图亚特想了想，“该怎么说呢，你还记得去年的金字塔事件吗？”
平清雅楞了一下，去年伦敦塔在埃及进行考察的时候，在一座金字塔内不小心扰动了某种魔术陷阱，以至于出发了可能是一千年前留下的死灵魔术，虽然这的确可以当做研究古代魔术的素材，可是善后处理却浪费了很多钱，况且那种法阵是一次性的……也就是说就连可用作研究的东西都没有留下。
不过最重要的是，那个法阵可能已经是一千年前的古物了，但是还是可以成功触发，这让伦敦塔感到惊讶。
“也就是说，这是一个类似于法阵的魔术吗……”平清雅说，“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通了，只是还有一个问题……”
“阵地类魔术没有传承，是这样的问题吗？”斯图亚特问，“这个问题就是魔术史学的范畴了，我来解释一下吧，现代魔术事实上都是以西方为传统来进行研究的，一般来说从文艺复兴开始就已经算是现代魔术了，问题就在这里……”
斯图亚特看了一眼平清雅，确定后者在听着。
“也就是说，现代魔术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东方包括在内，所谓的失去传承只是指在西方失去了传承而已。”斯图亚特说，“现在，请你想一想，刚才我们说那种奇怪的歌声像是什么语言？”
平清雅沉默了一会。
“主席先生是想说，这可能是日本本土的阵地类魔术吗？”
“恐怕是这样的……”斯图亚特说，“所以我才要找到声音的来源，这样才能破坏阵地，解除魔术呐……”
平清雅看了看斯图亚特。
这就是斯图亚特的行事风格，可能会一直被误解为根本就不用心，可是后来才发现是早就已经计划好了的。
“啊啊，差点忘了问，”斯图亚特忽然又说，“你觉得那些人可以安全回来吗？”
斯图亚特抬起手指了一下快要落下的夕阳那边。
“主席先生……你的意思是什么……”平清雅心里忽然又紧张了起来，“他们……会有什么危险么？”
“不知道，”斯图亚特又耸了耸肩膀，“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吧……能不能回来，那要看那个魔术阵地的强度……照那天骸骨袭击的强度看的话……你应该明白……”
斯图亚特停下不说了。
“先生是说……他们回不来了吗？”平清雅的语气已经颤抖起来了，“那先生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出海……这不是……”
斯图亚特看了平清雅一眼。
“决定这件事的是伦敦塔最上层会议室里的那些绅士们，连我也不能违抗……”斯图亚特说，“不过，你看，我不是把‘意志纠缠’都已经送出去了吗？还专门打磨成了箭头。”
“可是，先生……”
“你也知道见死不救不是我的风格，可是这次我没有权限这样做……”斯图亚特说，“原则上来说，是不允许任何人去救援的，可是你看，我这不都已经不小心把这件事告诉你了吗？况且只要说奉我的名义，出海也不是什么问题吧。”
斯图亚特说着看了平清雅一眼。
“好了，我现在要回去休息一会了，你要做什么，我既看不到，也听不到，这可是难得的没有监管的时间啊，不想做点什么吗？”
“先生是说让在下……”平清雅问。
“我什么也没有说。”斯图亚特笑了一下，转身从灯塔的楼梯走了下去，“会不会有好心人呢……”
“先生放心休息吧，后面的事情在下一定会做好的。”平清雅向着斯图亚特的背影弯了一下腰，“所以暂时的指挥权……”
“那种东西就交给你好了……”斯图亚特说着，“是你的话，一定会好好工作的，所以不要让伦敦塔失望啊。”
斯图亚特转过头，露出了一个玩味的微笑。
平清雅目送着斯图亚特的身影渐渐地消失掉了。
平清雅和斯图亚特，姑且算是伦敦塔里为数不多的烂好人，只不过区别在于斯图亚特要更加狡猾一点，就算是在伦敦塔的长老会议面前，斯图亚特也可以抓住机会促成自己的目标，这大概应该算作一种才能，这种才能正是平清雅所不具备的。
不过就算没有这样的才能，平清雅还是可以在伦敦塔生存下去。
一方面的确是因为他才能出众，而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斯图亚特了，只要有斯图亚特在，那么平清雅就只需要按照斯图亚特的指示做就行了。
这是一种对于对方人格的信任。
平清雅抬头看了一眼几乎快要落下去的夕阳。夕阳下翻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，如果里的近一些的话，这朵水花里正翻滚着四五条巨大的尾骨。
平清雅皱了一下眉头。
终于，在斯图亚特离开了十分钟后，平清雅也朝着灯塔的楼梯走过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