食堂里，秦冽正端着餐盘找位置。乍然间，他瞥到一个眼熟的身影。
那是一个女生，正低头吃着饭，身形和言谈有七八分相似。但是，言谈是长头发的，而那个女生却是一头利落的短发。
秦冽收回视线，正打算举盘离开。正是此时，那个短发女生似有所感，抬头看过来，露出了一张俏丽的脸。
秦冽直接呆在了原地。
言谈抬头看到的是秦冽，她愣了一下。
下一秒，秦冽直接走了过来，他把餐盘搁在了言谈对面的桌子上，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问她：“言谈，你剪头发了”
言谈言简意赅：“假发。”
“哦哦。”秦冽说着拿起筷子。
言谈见他一点也不生分地在对面直接开吃，跟着也就继续低头吃饭了。
蓦地，秦冽像是想起了什么，抬头看向对面的人：“那个，你脚好点了吗？”
听到他的话，言谈将头抬了起来，回望着秦冽：“没好全，但是快好了。”
语气一贯地端正而疏远。
秦冽“哦”了一声，稍感没趣，重新埋头吃饭。
过没过久，言谈开始收拾碗筷。
余光中瞥见言谈的动作，秦冽抬起头来看她。
言谈正低着头，用筷子将剩菜全都拨到同一个碗里。稍长的刘海垂到了她的眼睛下面，有点碍眼，言谈下意识地轻甩了一下脑袋，想要这碍事的刘海离她的眼睛远一点。
看到言谈的动作，秦冽忽然灵机一动，道：“言谈，你见过狗洗完澡后甩水的样子吗？和你刚才甩头发的动作有点像。”
言谈的动作猛地一顿。
察觉到言谈的停顿，秦冽瞬间反应过来，言谈不是那些能和他互开玩笑的人。下一刻，他马上道歉：“抱歉，是我嘴快了，希望没有冒犯到你。”
言谈知他没有恶意，回道：“还好。”
“我吃饱了，先走了，你慢慢吃。”说完，言谈转身离开。
看了言谈的背影一眼，秦冽接着低头扒饭。
-
秦冽其实很少在食堂吃饭，更多是吃外卖或者下馆子。
这次，是他这周第二次踏入食堂，跟廖乘辉和岑少翎一起的。
意想不到的是，当他举目找寻岑少翎时，他再一次看见了言谈。她离自己所在的位置并不远，所以秦冽直接叫出了口：“言谈。”
不算小的声音。
言谈看向声音来源，秦冽正朝自己招着手，很是笑容可掬。
言谈勉强地对着秦冽笑了一下，她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聚光点。尽管知道食堂里的人没有空去关注她，她还是觉得如芒在背。
正想端着餐盘走掉，却见热情而执着地冲自己打着手势，明显是让自己过来。
怕秦冽又当众叫自己的名字，言谈没有办法，只好顺他的意走了过去。
言谈过来后，秦冽一如既往，关怀备至地指指他的对面：“你可以坐那里。”
言谈硬着头皮把餐盘搁在了桌子上。
这时，去打汤的岑少翎回来了。
看到言谈，他的脸上现出惊喜：“嫂子也在啊。”
言谈随即有些尴尬地对他点了点头。
岑少翎便捧着汤，打算绕到对角的那处空位去。
这时，廖乘辉忽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，直接把他扯到一边，说：“没位了，我们到别边吃吧。”
这一扯，差点把岑少翎的汤给洒出来掉。岑少翎护好汤，下巴随之往那空处一扬，道：“我看你是睁眼瞎，那边不是还有个空位吗？”
四人桌，四个人刚好一人一个。
谁知，廖乘辉直接把岑少翎的汤给夺走了，“过来，我有话对你说，单独。”
他还特别强调了“单独”两个字。
不知他要干嘛，最后岑少翎云里雾里稀里糊涂地还是跟人走了。
秦冽却知道廖乘辉是什么用意，不过是不想当电灯泡罢了。
不过，他真的有必要这样吗？反正他和言谈之间又没有什么，只能辜负他的努力了。
随即，秦冽朝看戏的言谈点了点下巴，提醒道：“坐啊。”
言谈坐下了，吃着饭，听见秦冽问她：“你平时都一个人的吗？”
闻言，言谈忍不住抬眼看向了秦冽，他的眼眸虽然认真但却没有同情。
言谈说：“如你所见。”
秦冽听了，微挑眉毛：“你都没有朋友的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言谈半点都不犹豫地回。
秦冽也没问更多了，像言谈一样垂眸吃饭。
这之后，没两天，言谈在去食堂的路上又碰到了秦冽。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自从上次校医室一别，之后言谈每次见到秦冽，他对待自己都是极其友好，脸上的神情和悦无比，有时候还会带着笑意。
这次相遇，秦冽还是主动的那个，只是说的开场白略显老套：“言谈，你吃饭了吗？”
言谈心内警铃大响，最后仍是坦言：“还没。”
“正好我也没吃，一起吧。”
言谈踟蹰了下，才说：“那个，我今天不想吃食堂，下次吧。”
“我也没说去吃食堂啊。”秦冽看着她道。
言谈：“……”
结果言谈最终还是跟秦冽一起外面吃饭了，秦冽看菜单时看到有排骨汤，还特意给她点了一份，还是那句老俗语：“吃什么补什么。”
言谈不知道作何感想，只好说：“费心了。”
维持着表面的客气。
殊不知，秦冽越是热心，她的心中越是一言难尽。
风平浪静地吃完这顿饭，言谈去够桌上的抽纸，够不着。抽纸距她不足一米，言谈干脆站了起来，用没受伤的右腿一跳一跳地蹦到桌子的另一边。
她抽出一张纸巾，交叠起来，徐徐地擦嘴。忽然，她瞥见秦冽正对她举着手机，好像在拍照。
言谈愕然：“秦冽？”
闻言，秦冽动作一顿，他收起手机：“不好意思，习惯了。”
秦冽和他的那些朋友相处时，互相用手机记录别人的黑历史时早已成为一个保留节目。这个习惯几乎刻进了他的骨子里，所以他一看到言谈一蹦一跳地走路时，下意识地就拿出手机来拍照，就像上次言谈扒着他不放时岑少翎立刻掏出相机一样。
秦冽说：“我马上就删。”
言谈走了过来，其实她现在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了，但在小距离路程上，她不知不觉地还是单脚跳着过去，也是习惯了。她凑到了秦冽的手机前，两颗头颅几乎抵在了一起。
“我要看着你删。”言谈说。
在言谈的监督下，秦冽规规矩矩地把刚才拍的照片都删除了。他的本意就不是想保留言谈的黑历史，所以也没有感到什么难做的，配合得很。
确保没有漏网之鱼后，言谈转头盯着秦冽：“你应该没有云端备份什么的吧？”
看着近在咫尺的脸，秦冽的心猛然顿了一下，然后他愣愣地对言谈摇了摇头。
自此，言谈才重新坐回旁边的椅子上。
秦冽垂眸望向手里的已然灭屏的手机，忽而，他抬眼瞟了一眼言谈，言谈则是莫名其妙地看回去。
秦冽又重新把目光落回手机上。然而，他的心思完全不在手机上。
刚才近距离地看到言谈的脸，秦冽那时就感觉哪里不对。现在，他终于知道了。言谈的脸白皙细腻，总是带着精致的妆容，就跟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。
秦冽发现自己好像特别喜欢和言谈一起吃饭，因为美人细嚼慢咽的样子格外地令人赏心悦目，所以他最近总是忍不住去找言谈吃饭，就好像看吃播看上瘾一样，令他欲罢不能。
他记得爷爷跟他说过言谈“娴静”。
那时秦冽嗤之以鼻：“娴静？她。你确定？”
现在看多了言谈不疾不徐吃饭的样子，他信了。
-
言谈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秦冽发展成长期饭友的关系的。一开始，秦冽只是和她遇上了才会和她坐到一起去吃饭。后来，是他老叫自己一起吃饭，动不动就请客。
想来想去，她觉得，可能是因为自己总是孤身一人，秦冽见自己没朋友，所以大发慈悲地来献爱心了。
可是，言谈独来独往惯了，身边多了个人，她总是不习惯。然而，每当她借口拒绝秦冽时，秦冽总能找到比她还多的理由让她赴约。言谈本以为秦冽是那种冷酷无比的，从没想过他竟然那么能缠人，就这样，秦冽原本的在她心里逐渐幻灭。
“学长，你跟秦冽是好朋友吧，我总觉得秦冽近些天对我热情得过头了，让我很不习惯，我想问一下，他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？”言谈坐在吧台对着廖乘辉直接问出口。
“你怎么会认为他受刺激呢？”廖乘辉先是失笑了一下，”他可能是本性暴露了吧。”
然后，他对言谈说：“阿冽本来就是热烈活泼的个性，只是不怎么爱搭理生人罢了。”
言谈听完他的话，什么也没说，翻开刚买的杂志看了起来。
秦冽和岑少翎走进酒吧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。
“……”言谈居然在酒吧看书？
“真是烂泥潭中一朵迎风盛开的水仙花。”岑少翎不由地感慨了一声。
秦冽觑了他一眼：“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，你这到底是在拟人还是在反讽？”
岑少翎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道：“我这是由衷的赞美。”
说话间，二人已经来到言谈身旁。言谈看得太入迷，完全没有发现身边多出两个人。
屈起手指，秦冽在杂志边上敲了敲，木制桌面发出了清脆的“咚咚”声。
言谈抬起头，秦冽说：“你不知道来酒吧看书很装逼吗？”
言谈看了他一眼，说：“我是在酒吧看书，不是来酒吧看书。”
“还有，我看的是时尚杂志，你还觉得装逼吗？”
秦冽顿了一下，才说：“行，那你好好看吧，我不打扰你了。”
说完，他在言谈旁边坐了下来。
而言谈，果真还就又低头翻着杂志，没再多理会秦冽一下。
秦冽则侧眸看了一眼那本花花绿绿的时尚杂志，看完又摆正了面孔。
昏亮的氛围下，不知道什么时候，秦冽单手撑着额头，侧头看着言谈的侧脸发起了呆。
“阿冽，你要看书去书店啊，来酒吧干嘛，你要不要这么装逼？”记忆里有人这样问他。
“更正一下，我是在酒吧看书，不是特意来酒吧看书。在酒吧看费脑子的工具书是自讨苦吃，但看闲书是不需要在乎地点的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