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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风行云上

*
白溪摇摇晃晃地从医院出来,恍恍惚惚地回到住处……
家徒四壁,什么都没有。
公司还欠着几个亿的债务,去哪里筹钱呢?
……
白溪死死地盯住墙角摆放着的一把珍稀的古筝。
颤抖地抬脚走过去,无力地蹲下来抚着琴弦,她痛苦地掩着脸,痛哭出声……
这把古筝,是爸爸送给妈妈的结婚礼物……
承载着他们彼此浓浓的爱意……
妈妈是古筝名家,曾经一双巧手,弹得那曲“云水禅心”,令人心魂俱醉。
从三岁开始,就每天缠着爸妈一起弹琴。
曾经师从两位名家学习乐理,还学习了很多乐器。其中最喜欢的便是古筝,也显露出极大的天赋!
古筝,有妈妈从旁指点,自然日益精进,天赋也慢慢激发出来。
七岁生日,妈妈正式将这把古筝送给她。白溪珍之重之……
十岁那年,白溪惊奇地发现——古筝的琴音突然变了,变得异常通透!琴音更加婉转、细腻!
妈妈欣喜地搂紧她,惊奇地说:“这筝……怎么再次开音了?真是前所未见!宝贝,你赋予了它新的生命!”
白溪日夜弹奏,更加珍视。
琴、筝,陪伴了她整个童年与青春。
慢慢地磨合、慢慢地产生共鸣。
有什么心事她也会用弹奏的方式来分享,忧伤时、沉静时、快乐时,或抚琴、或拂筝……
她们是伙伴,是挚友、更是知己。
音乐,是她的命!
如今——要亲手卖了……
怎么……舍得呢?
割舍之痛,不亲历又怎么会懂呢?她宁愿割自己的肾,也不愿意割舍多年相伴的知己。
可是,时间不等人……
家里空无一物!爸爸那把家族传承下来的古琴被债主抢走了。这把筝,也是留不住的。
白溪抚着琴弦,眼泪落下来,“对不起……”
她小心翼翼地将琴抱起来装进盒子,心在滴血!
拿起手机,联系一直想买琴的一位名家。
她咬着唇,擦干眼泪,不想将自己的脆弱表现出来,即使身边没有人,她也不想表现出来,她死死地咬着牙硬撑着。
“游先生?对,我是白溪,我们谈一下转让‘水墨清韵’的事。”
“什么?……”
对方的语气极度震惊!
他的这个反应完全在白溪的意料之中,游先生爱琴,尤其爱这把“水墨清韵”……
十几年赤裸裸的想收为己有,可是每一次都被拒绝。
甚至有时眼馋极了,会不远万里假借出差之名来白家作客,就为能一堵“芳容”。
但是,这把琴意义非凡,要不是走到绝境——谁会忍痛割爱呢?
*
半夜一点。
游家的琴室雅致大气。
琴室里,坐了四位古筝名家大师。
因为对这把筝也是喜爱至极,所以大半夜的也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。
白溪端坐着,小心翼翼地将琴盒端放在案几上。
游学有些急切,又有些犹豫,他看了看白溪,最终忍不住伸手缓缓打开了琴盒——
琴盒打开的一瞬间,游学的眼睛顷刻被点了一把火,“蹭”一下燃亮——
“不愧是古真大师亲斫的神品!”
整间琴室都仿佛被这奇光照耀着生起光辉!
“水墨清韵……”他紧紧盯住它,连呼吸都灼烫起来!
——紫檀帝王木纯手工匠心之作!
古雅清韵、宫廷古法、匠心工艺!
雅致的水墨云纹极美……
他轻抚琴弦,琴音意韵悠长、清音袅袅……
美得令人心颤——
真不愧是神品!又被白家养得清音大开,音色真是美到了极致!
游学惊喜地抚着琴,看向白溪,“请你为我们演奏一曲吧。”
也算是……告别吧……
白溪垂眸盯住琴身,动容地缓缓坐下……抬起手指轻轻抚动琴弦,声声回响,动人心魄!
当指尖轻触琴弦,那一瞬——顷刻激起一股神奇的力量,神魂与琴音共融!
她坐在那,便是“人琴合一”!
她弹奏的是她创作的另一首曲子《风行》。
曲意空灵、如风行云上、遨游天际,入云入海、入竹入松……是一首象征自由、洒脱的曲子。
令人惊奇的是,她不似是在弹奏,反而更像在“与琴对话”——她问:你来自哪?去往何处?
而琴答:我……入云入海、入竹入松……
她又问:可否,与你同去?
琴吟,邀之。
白溪神魂俱醉,妙引琴音直上青云、遨行天际。
以古筝的婉转细腻,吟鸣出——入竹入松的空灵自由。
又以古筝的悠远深静,流淌出——入山入海的空幽浩渺……
可是,她又说:从今天起,你自由了……去自由翱翔吧……
而琴音,涩之。
白溪落下泪来,曲意之中,蕴含无限忧伤……是对离别的不舍、是对知己的眷恋,是对自己的无力。
在坐的几位名家大师,无不落泪掩泣。尤其顾清清,泪流不止,不能自抑。
最后,白溪轻揉琴弦,古韵传出……
深入竹林,鸣啸云上,奏出了脱离凡俗的意境。
所有人,都似寻得了一份自由,让心灵重归宁静,让思绪放飞空灵,让心灵解脱释然……
顾清清看向另外几人,那几人亦是神思悠远。
这曲子,以空幽为境,以清逸为神,以灵雅为韵,以感念为情。
化自然于无形,处处蕴藏着豁达、坚强,深念、自由与肆意的洒脱……
弹奏完,白溪轻扶琴弦,无比珍视与不舍,最终还是含泪轻轻起立。
游学看了她良久,拿了一张银行卡递给她。
白溪点头,将卡接在手里。
想礼貌的微笑,可是扯了扯嘴角,却发现根本笑不出来,反而泪要落下来。
她强忍着,攥紧银行卡,走出游家琴室大门。
走了几步,忍不住回头看。
又走了几步,又忍不住回头看……
看着看着,眼泪……顷刻决堤,像洪水一样汹涌而出……
“对不起……”她泪眼模糊,落寞地转身。
游学安排司机送她。
游学紧盯住她孤孤单单的背影,内心五味杂陈。白家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一点点,虽然与白家交情不深,但心里很难受。
这筝对于他来说是无价的,他是想多给一些的,可是最近出事手里只剩45万,顾清清毅然给补了五万,她看不得孩子这么苦。
游学叹了一口气……感叹世事无奈。
可是,他能力有限,也没什么办法帮助白家。
虽然与这筝的价值相差甚远,但至少,他是真爱这把筝,总比被那些债主糟蹋强!放在他这,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吧。
他走回琴室,手抚琴弦—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,恍然感觉琴音……暗淡了,不似之前那般清韵袅袅。
他抬头,与另外几位名家面面相觑,显然不是他的错觉!
味道突然不对了,他再次抚琴……忽然感觉,这声音好像失去了某些东西……
是什么呢?
似乎少了一种韵味,一种旺盛?一种爱意?一种精神?好像被剥夺了灵魂的生命。
说不出的感觉……
那几人赶紧站起来,也急切地轻弹,却同样的……几人纷纷抬头互相看了看,无不惊奇愕然——
游学犹豫起来,心有一丝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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